周明磊和林晓蔓下班回来吃过晚饭，常常推着婴儿车带小舒去新月湖散步，小舒还不怎么会走路，很乖巧地靠在婴儿车上由大人们推到任何地方也不哭闹，往往她看着平静的湖面、来来往往的人群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。
他们总是八九点钟才回到家，李云霞对此很不满。
“你们以后不要出去那么久了。”
“怎么了？”
“入夜了，小孩最好不要待在外面。”
其实他们常常很晚才回来，小舒也没有什么异常。林晓蔓看到李云霞的反应，知道是晚上了家里静悄悄的，李云霞一个人待着会感到害怕。
从此以后，他们很少那么晚回来。
“房东跟我说，他们打算把房子卖出去，如果有人来看房，叫我们配合开门。”有一天吃晚饭的时候周明磊说。
“那我们是不是还要搬家？”
“她没说，而且房子也不确定什么时候卖出去。”
“那我们不是随时都有可能被要求搬家？”
“是这个意思。”
“她打算把房子卖多少钱啊？”
“80万。”
“就这个条件卖80万？”
“是的，主要是地段还行。”
“算了吧，要我看也就值10万。”
“我也是这么认为，10万我就买了。”
“说真的，我们的房子可能还要等一年才能入住，房东又要卖这套房子了，我们得趁早做打算，不然到时候突然通知我们退租，我们不是很被动吗？”
“也行，明天问一下之前的中介，看他有什么房源推荐。”
“嗯，这次我们租公司附近的吧，来回方便。”
“是的，也租个条件好一点的。”
这几年林晓蔓和周明磊的收入提高了，他们有能力租好一点的房子。不仅林晓蔓觉得，周明磊也觉得他们住的这套房子条件实在太差了，周明磊甚至觉得因此对不起小舒。
周明磊联系了中介，中介带他们到公司附近的小区看房。第一套房，装修得很好，看起来很新，林晓蔓一眼就很喜欢这种小清新风格，房东告诉他们房子是刚装修完，还没有人入住，周明磊和林晓蔓从里到外都查看了一遍觉得很满意，但是等他们走到阳台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地，他们对这套房子的好感顿时减了一半。
“租金是多少啊？”林晓蔓问。
“两千七。”
“我们回去考虑考虑。”周明磊跟房东说。
中介打电话给第二套房的房主，房主没空过来，他告诉中介，房子没有锁上，叫他们自己过去看。
这第二套房是别人刚退租的，房子里透着一股油烟味，房子布局很好，三室一厅，租金两千五，只是阳台对着一个空置的厂房，林晓蔓和周明磊心里不是很满意。
出了门，中介告诉他们，这套租房的旁边那一套是房东的住所。周明磊想：要是租了这里肯定是时时刻刻被房东监督。林晓蔓也觉得膈应。
“还有别的吗？”林晓蔓问。
“还有一套，我先打电话问一下房主。”
中介打了电话说了一通，转身告诉周明磊和林晓蔓：“房东很快就过来了，我们去楼下等。”
他们到了楼下，没过多久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，中介上前打了招呼。
“你好。”
“你们好，今天下雨可真大，进去吧。”
他们上到了十二层，跟了房主进到房间里。房主说：“我们原来是住在这里的，后来买了新的房子就搬出去了，我有三个孩子，孩子们长大了不够住了，就买了大的房子，这套房一年没人住了，我老婆说不如租出去，空置的房子会旧得很快，家具也会容易坏，所以我就上了中介想把房子租出去了。”
林晓蔓和周明磊听着房主的话，一边把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。房子是三室两厅两卫，还有三个阳台，大阳台对着小区花园，花园里有紫荆花在盛开，一看下去就觉得很清新，厨房那边也有一个小阳台，可以晒东西、洗衣服，房间通风透光都很好，主卧也有一个大阳台，卧室是木地板，踩上去很舒适，电视背景墙贴了淡黄色的瓷砖，沙发背面的墙挂了一副山林水墨画，整个房间又干净又亮堂，林晓蔓和周明磊很喜欢。
周明磊看房主的行为举止料想到他们应该是富贵人家，便问到：“您是干什么的啊？”
“我和我老婆都是龙舟队的。”
“难怪呢，听您说话就感觉您是干大事的人。”
“没有啦，那你们是做什么的呢？”
“我们是做室内设计的。”
“你要是有房子需要做室内设计也可以找我们。”
“嗯嗯。”房主边吸烟边说。
“租金是多少啊？”林晓蔓问。
“两千五，价格还可以谈的。”
“我们回去再考虑考虑。”
“行。”
周明磊到家，查了一下当地龙舟队的成员，震惊地说：“那个房主是龙舟队的队长诶。”
“我看他身材高大，很适合这个行业。”
正说着，中介打来电话。
“周先生，你们考虑得怎么样了？”
“前面两套不考虑了，就第三套能不能再优惠一点？”
“这我得问一下房主，您觉得多少能接受呢？”
“两千三这样行不行？”
“我问一下，稍后回复您。”
“好的。”
过了一会儿，中介又打来电话。
“周先生您好，房主说租金可以是两千三，那您觉得什么时候签合同合适？”
“明后天吧。再有两天就是一号了。”
“行，我跟房主说一下时间。”
后来他们约第二天中午在租房那里签合同。他们到来的时候，房东已经在客厅等候了。房东的妻子长相温婉娴静，态度温和，林晓蔓看了心里很欣赏。女房东四十多岁，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和一个儿子，生活安逸，没有职场女性给人的压迫感，不论是外貌还是身材，状态这么好，在林晓蔓看来很少见，这大概就是有钱人家的人的状态，不是她能常常接触得到的，因此她让林晓蔓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。
一见他们进来，房东就说：“我们早上还来打扫了一下。”
周明磊说：“看起来更干净整洁了。”
“你们谁加一下我老婆的微信，以后每个月的房租转给她就好了，房子里有什么事找她或找我都行。”
“我加吧。”周明磊说。
“他加，以后他交房租。”林晓蔓笑着说。
“我也加一下您的微信吧。”周明磊队男房东说。
“可以啊。”
男房东拿出手机和周明磊添加了微信。
周明磊把第一个月的房租和押金转给女房东，房东把钥匙交给周明磊，就和中介离开了。他们各自又把房子看了一遍，没有兴奋或压力，只有不需要言明的满足和安心。
“周末就收拾好东西搬来吧？”
“好，也不需要再怎么打扫了，已经很干净了。”
周末，林晓蔓和周明磊、李云霞三人就开始装东西，一个上午，终于把东西都装进袋子、箱子里了，大包小包、大箱小箱加起来有十来件，林晓蔓在网上预约了货拉拉，货拉拉司机上门查看了货物，看起来气势汹汹的。他把房间和客厅的东西都扫了一遍说：“两千块才行。”
林晓蔓被这个价格吓到了，她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这个价格。
“能便宜一点吗？”
“没得讲，你看看你们东西这么多。”
“那既然这样，我们不需要你们拉了。”
那个人听完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其实他们的东西虽然多，但是大部分是衣服和棉被，只有一张婴儿床，为了搬家，周明磊还把它拆了，体积也不大，还有一张小圆桌和两个椅子比较占面积有些重量，其他的都不是重物，林晓蔓第一次叫货拉拉，并不知道行情，但这次确实被这个价格吓到了。
“我们把东西搬到楼下，我用我们的车运几趟吧。”
“我也这么想。”
于是他们三人就开始把东西往楼下搬。
“妈，你带着小舒在家里等。”
“我背着小舒跟你们一起搬。”
“那还是我来背吧。”
林晓蔓用背带背着小舒，跟着搬一些轻的箱子、物件，来回跑了几趟，每个人都汗流浃背的，但是时间也不是很长，很快他们就把东西都搬完了。周明磊往后坐、副驾和后备箱都装满，来回三趟，东西差不多就运完了。他们又把房子扫了一遍，跟房东打电话叫她来收房。
房东来了，周明磊给她开门，她表情严肃，连看都不看在客厅坐的李云霞和林晓蔓，一口气把房间每个角落都看了一遍。
“房子太脏了，你们要打扫一遍啊。”
“我们打扫过了。”
“扫过了还这么脏？”
“我们入住的时候比这脏多了。”
“厨柜的门怎么烂成这样？”
“橱柜本来就是这样的。”
“还有这个门框，皮都脱落了。”
“它旧了可不就是这样吗？”
“还有那个卫生间的马桶，按键怎么坏了。”
“你还说这个，那个一直是坏的，我每次冲马桶都用盆里的水冲。”
“刚开始的时候我跟你说过没有？我说让你按照我的步骤使用按钮。”
“反正我入住第一天那个按键就用不了。”
“那你方法按错了啊。”
她拿起扫帚把客厅那个阴暗的角落扫了一遍，扫了很多的蟑螂残留物出来，周明磊跟着一起扫。那些蟑螂残留物是一张折叠沙发落下来的，入住的时候，他们觉得那个沙发又脏又旧，就没用过，只好把它堆在那个黑色的角落里，他们打扫的时候也没有把沙发拿出来抖一抖，现在房东看到这个更恼火了。
“东西坏了，是你们入住的时间发生的，你们要赔偿。”
“那些东西本来就是坏的啊。”林晓蔓悔不当初，当时他们入住的时候房子脏的就像老鼠窝，要不是困难，她不会同意租下这种房子。
房东坐在客厅沙发跟他们对峙，没有一点妥协的意思。
“那你说要怎么补偿。”
“扣五百押金。”
“行。”
周明磊不想再跟她浪费时间，林晓蔓却有种被诈骗被抢劫的感觉，她不想吃这种亏，但是他们没有证据证明他们入住的时候房子是什么样子的，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扣押金。
房东把剩余的押金退给周明磊，他们就离开了这个待了两年的房子。
当他们驱车离开小区大门时，林晓蔓觉得他们离开了黑暗。
其实那个房子有人上吊死亡过，就在客厅那个黑暗的角落里，房子的男主人，也是女房东的丈夫用绳子吊到屋顶的吊灯上。人的直觉是没有道理的，特别是女人直觉准的可怕，所以林晓蔓和李云霞常感到房子里阴森恐怖，就是直觉的指示。
有一个同事和他们同在那个小区，知道他们搬出来了以后告诉了他们。
“几年前那个房子的男主人患了抑郁症上吊自杀了，那天警察还来现场调查，小区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。”
“那你怎么不早说？”
“我知道你们住在那里的时候，你们已经搬进去一段时间了，我也不好说什么。”
其实每次租房子林晓蔓都想问“房子有没有死过人？”，但是总是难为情，她常想，这种事情一般中介会自己说的，没想到，事情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样。林晓蔓告诉自己，以后，无论如何，如果有租房的打算，还是要问清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