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终,楚寒还是没能拗得过萧宴,只得允许他在一旁观看。
子时初,沙漏中的最后一粒沙悄然滑落。楚寒站在厢房中央,月光透过狭小的窗户斜射进来,在她脸上投下一道冷清的银辉。她脚下,黑暗如同有生命般缓缓游动。
“哈——”打了个哈欠,她深吸一口气,脚下的法阵骤然绽放出幽蓝光芒。这正是几日前市井小民谈论谢家公子之死时提到的招魂术。
招魂术作为高阶法术,施展时需格外谨慎。
所幸楚寒身为职业术士,楚寒这次虽轻装简行,却带足了朱砂和符纸,总算不必动用“血祭“这等凶险手段。即便如此,施法时仍需有人护法。冷汗渐渐从她额头渗出,面容开始扭曲。一旁的瞎子和萧宴屏息凝神,随时准备中断法术。
忽然,环绕在楚寒身边的十二枚蜡烛依次亮起,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——招魂术成功了。
瞎子忍不住低呼一声表示庆祝。
伴随招魂术的成功,阵法边缘处,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正在缓缓成形。萧宴瞳孔微缩,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证如此玄妙的法术。
当光芒散去,出现在众人眼前的,是个身着青衣的俊俏小女孩。她瑟缩着身子,怯生生地环顾四周,像只受惊的小鹿。
看着她小心翼翼的神色,楚寒的脸不由得温和下来。
“别害怕,孩子。”她柔声道,“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小……小薇。”女孩的声音微微发颤。
“嗯。”楚寒点点头,继续道:“你也是贵妃身边的老人,想必贵妃娘娘今天的意思你也明白吧?”
出乎意料的是,小薇突然摇了摇头。楚寒正感诧异,就听女孩认真说道:“不是贵妃,无月就是无月,不是贵妃。”
楚寒顿时会意。不知为何,小薇对殷无月“贵妃”这个身份格外抵触,甚至不愿旁人用这个称谓称呼她。
这倒让楚寒犯了难——究竟该如何称呼才合适?直呼其名太过失礼,唤乳名又显得唐突,“女士”“姑娘”之类的称谓又太过现代。思忖片刻,她终于想到一个得体的称呼——大师。
她立即改口道:“小薇姑娘也是殷大师身边的老人,想来她今天的意思你也明白吧?”
这次,小薇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,点头应道:“明白。”
于是,楚寒凝视着逐渐燃烧的蜡烛,轻轻松了口气,心想这事还真不如她想的那么简单。
眼前的小姑娘看似唯唯诺诺,实际上一点儿也不好惹。接下来的问话,希望能顺利吧。
没错,今天殷无月隔空那一指,并非随意而为。她指尖所指的方向,正是小薇姑娘本体所在之处。楚寒刚进院门时就注意到了她。
至于为何要指那一指,意思再明显不过——就是我不想说话,有什么问题你们问她。
鬼性属阴,白日招魂易伤及鬼体,所以才留他们过夜。
如今,法事已毕,魂魄也已招来,是时候谈正事了。
思索片刻,楚寒问出了第一个问题:“小薇,你知道‘宫廷玉液酒‘的下一句是什么吗?”
“啊?”小薇显然没料到楚寒会问这个,一时愣住。旁边的瞎子和萧宴也露出困惑的神情。
小薇迟疑了一会儿,答道:“有点儿熟悉,但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。”
熟悉吗?这个回答让楚寒有些拿不准。人一旦成鬼,理想状态下几乎不老不死。别看小薇外表年幼,但从招魂术的感知来看,她很可能已存在数百年。如此漫长的岁月里,她在别处听过这句话也不无可能。
于是,楚寒换了个问题:“那你之前,有没有听殷大师唱过《爱如火》这首歌?”
这次,小薇立刻点头如捣蒜:“听过听过!无月唱过这首歌!”
楚寒眼前一亮,追问道:“那殷大师是从哪里得来这首歌的?”
然而,小薇的回答却令她大吃一惊:“无月是从古代的典籍上找到这首歌的。”
……
楚寒闻言微微讶异,眉梢轻挑:“古代典籍?小薇,你确定吗?”
“千真万确。”小薇神色笃定,“那篇典籍是我和无月一起找到的,绝不会记错。”
一起找到的?楚寒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细节。她略作沉吟,追问道:“那那本典籍现在何处?”
“就在这儿。”小薇说着,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古籍。楚寒接过细看,泛黄的纸页上赫然记载着《爱如火》的曲谱,墨迹已有些褪色,但确实能看出是数百年前的笔迹。
这究竟是怎么回事?楚寒指尖轻抚纸页,思绪翻涌。难道在她之前,已有穿越者将这首歌带到这个世界?可为何偏偏是这首歌能治愈太子的顽疾?是音律的振动恰好对症,还是纯粹的巧合?又或者……这首歌本就是此界之人所作,反被穿越者带回了现世?
想到最后这个荒诞的可能性,楚寒的嘴角不由抽动了两下。
蜡烛的火焰微微摇曳,在窗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。楚寒一时不知该如何继续问下去,但见烛光未灭,便决定再探些线索。
她接连向小薇询问了许多关于殷无月的事——从幼年琐事到日常习惯,事无巨细,仿佛要将这位神秘殷家术士的一生都剖开来看清。
对于这些问题,小薇的回答时断时续,有的坦然相告,有的则闭口不谈。但从她的只言片语中,楚寒渐渐拼凑出一个结论:如果小薇所言非虚,那么殷无月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原住民,而非穿越者。
在小薇的记忆里,殷无月从小便是这般性情,言行举止并无异样,更无任何“不属于此世”的痕迹。
在小薇的叙述里,殷无月自幼由她陪伴长大,言行举止并无异常,丝毫没有穿越者的痕迹。
然而,有一点让楚寒格外在意——不知道为什么,每当提及皇上,小薇不是冷脸回避,便是咬牙切齿。“狗皇帝”三字频频从她口中蹦出,听得楚寒心惊肉跳,忍不住偷瞄身旁的萧宴。
对子骂父则是无礼,可这位当朝太子却神色如常,仿佛骂的不是他父皇,而是某个无关紧要的路人。令楚寒有些琢磨不透。
夜尽天明。
烛火终于燃尽,天光渐亮。三人稍作休整,便准备动身离开。
顺带一提,到最后,楚寒和萧宴两人还是躺在了同一张床上休息,只不过因为实在太累,谁也没心思在意这些细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