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非死不可逆。
奈何火舌攀咬得太快,从拿到绢布到被销毁的时间太短,怀谷根本来不及细看里面的小字。
幸雨上前两步站定在脸色发白的封岩面前,一双眼睛遮掩在长睫之下,语气却听得出几分像模像样的关心:
“封公子脸色不好,可是撞了什么邪祟,这里遍布危险,一个小虫子都可能是致命的武器,还是早些早些回去养伤吧。”
闻言,封岩往后一仰,坐在供桌下方的木椅上。
倒不是他想来,清晨就来过一次,只是还没到这里就被游方绳召回了怀谷身旁。
那时怀谷正卡在屋檐下的角落出不来,他坐房顶上想了半天,随后故意闹出那么大动静。
本意是想着让村民把他们赶出去,逼得怀谷放下桃花村的事,另辟道路带着他去巫族遗址。
偏有幸雨这么个碍事的,但总归是过来了。
木头年头有些久,他这一坐惊起一片灰尘,椅子枝节咯吱作响,木屑飞溅得好似马上就要撑不住断了。
他目光将里头扫了一圈,踢了踢落在脚边被烧得只剩残片的绢布,抬头看向说话的封岩。
道:“真是好笑,明明是你把我们引过来的,如今倒冠冕堂皇让我们走。”
末了,不及幸雨反应,他看向检查供桌的怀谷,一时半会儿注意不到他这儿。
歪头用着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传话道:“怀谷不与你多做掰扯,不代表我就是个好相与的,你心里那些小九九我不想去探究,但你若是做些什么让我不高兴的事儿,别说你活不成,你弟弟也得死。”
话音刚落,幸雨的脸霎时一白,头垂得极低,小声揶揄:“不敢。”
他语气诚恳,若是旁人当即就信了,封岩却嗤笑一声盯着他不语。
祠堂外忽然传来一阵兵器碰撞的脆响,夹杂着少年的痛呼和某种黏腻的嘶鸣,打破了室内僵持的寂静。
怀谷正用指尖摩挲供桌边缘的血纹,闻声猛地抬头,灵力瞬间在周身凝成光晕:“是幸川的声音。”
封岩也收敛了嘲讽的笑意,起身时银刃已握在手中:“这蠢货居然敢跟来。”
三人冲出祠堂,只见青灰色的瘴气里,幸川正被数只形似蜥蜴的怪物围攻,那些邪物生着两对翅膀,尾端的毒刺泛着幽蓝的光。
幸川的长枪被打落在地,左臂被毒刺划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,正汩汩流着黑血,眼看就要撑不住了。
“阿川!”幸雨目眦欲裂,刚要冲过去,却被封岩拽住后领。
“你去了也是添乱。”封岩将他甩到后头。
怀谷已踏着乱石冲上前,指尖掐出的清心咒在半空炸开金色光雨,那些邪物被光雨沾到,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,翅膀竟像被灼烧般冒出黑烟。
他顺势捡起幸川掉落的长枪,枪尖挽出朵漂亮的枪花,精准挑飞两只扑向少年的邪物,动作干脆利落,全然不像平日那个温文尔雅的样子。
“还能站吗?”怀谷将幸川扶起来,见他脸色发黑,渡过去一缕灵力压制毒素。
幸川咬着牙点头,视线越过怀谷看向幸雨,眼里满是倔强:“哥,我就知道你有事瞒着我......你怎么能带他们闯禁地!”
幸雨的脸色比幸川的伤还要难看,他看着弟弟臂上蔓延的黑纹,又看了看怀谷和封岩,终是颓然道:“先离开这里再说。”
幸川哪里肯听他的,恼道:“我不,你匆匆来此,若不解释清楚,我就不走!”
幸雨揉了揉胀疼的眉心,“回去再与你解释,你先离开这里。”
说着,就要去拉幸川的胳膊,右肩忽然一阵刺痛,像是被打钉般扎在原地,动弹不得。
封岩的脸笑盈盈的从幸雨脑后冒了出来,“走什么,来时路那么辛苦,回去的路也必定要打架,来来回回啥都没捞着,何不趁此把这个地方看破,也好解了大家的好奇心,你说是不是?”
他这话说得没毛病,语气也尽量温和。
幸雨却感觉到一股悚然的寒意从脚窜到头顶,比方才被封岩放狠话时还叫人慌张。
他嘴唇蠕动半晌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怀谷将封岩的手拉了下来,劝道:“令弟伤得不轻,原地打坐调息才是上策,有我们护着不会出什么事,切莫一时焦急,延误伤情。”
周遭静悄悄的,眼见着天就要黑了,也不见这两兄弟说话,好似无声较劲。
怀谷无奈,扶着幸川绕过一前一后的两人,进了祠堂。
然而瘴气里的风忽然变了向。
怀谷指尖刚触到祠堂洞口边那块棱角锋利得有些突兀的乱石,就觉一股阴寒顺着指尖窜上来,像有无数条小蛇钻进经脉。
他猛地抬头,正见周遭的青灰色雾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旋转,那些看似杂乱的石头竟在脚下缓缓移动。
石缝里渗出的暗红汁液在地面晕开,悄无声息地连成了个符阵。
“不好——”话音未落,封岩已拽着他往后急退。
可那阵法像是活物般,石圈边缘突然亮起道刺目的金光,将四人牢牢锁在中央。
幸川惊呼着想去捡掉落的长枪,却被金光弹得踉跄后退,臂上的伤口骤然迸出鲜血,疼得他倒抽冷气。
“怎么回事?”幸雨语气彷徨,在光芒炸开的前一刻,原地翻滚拿上了幸川从不离手的长枪。
怀谷只觉灵力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攥住,运转时滞涩得厉害。
“抓紧我。”封岩忽然扣住他的手腕,生怕他从自己眼前消失,完全忘了还有游方绳的存在。
一瞬间天旋地转,身体像被扔进了滚筒,耳边是幸川的惊叫和幸雨的急呼,唯有手腕上那道力道始终未松,带着他坠入无边黑暗。
失重感漫长得像过了半生。
再次落地时,怀谷被摔得胸腔发闷,睁眼就撞见片灰蒙蒙的天。
鼻尖萦绕着陈腐的檀香,混着潮湿的霉味,倒比黑风口的瘴气多了几分人气。
他撑起身子回头,正见封岩半跪在地,短刀插在身侧稳住身形,发间落了几片枯黄的叶子,抬眼时眼底的红还未褪尽。
“这是……”幸川的声音微微发颤,显然吓得不轻。
怀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,霎时怔住了。